记忆中,每年夏天母亲给家里插上一束含苞待放的金银花的时候,端午就临近了。
在我的童年时期,每到端午节,一大早就有小贩走街串巷卖艾蒿和菖蒲,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浓郁的菖蒲香味。到了午饭时间,街上所有店铺关门歇业,全都回家过节去了。相比街道上的冷清,每家每户则是一派其乐融融的热闹景象,中午吃粽子、油糕,晚餐相对较隆重,一桌丰盛的宴席必不可少。
那个时候,粽子基本都是自家包,端午前几天,主妇们就开始行动了,处理粽叶,泡糯米、红豇豆,做一系列准备工作。一般在端午头一天包粽子,连夜煮好,端午当天即可食用。包的时候依据个人口味,可以放泡发过的豇豆和红枣——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放,这种简单的做法更得我心。
关于粽叶,端午前夕,便会有农夫挑着框来街头卖,只需付钱,就可省去不少麻烦。也有人喜欢自己去摘,比如我奶奶,可能于她而言,这个过程有一种别样的乐趣。奶奶教我识得两种不同的粽叶,都自带独特的香味,一种叫苇叶,叶片细细长长,光滑坚韧,边缘锋利;另一种叫菰叶,圆润厚实,上覆细细绒毛,摸起来略微扎手。叶子不同,包法也不同,出来的粽子形状自然也不一样。用光滑的苇叶包,过程略复杂,需要将左手窝起,三片叶子重迭交错放在手里,放入糯米后一层层包起来,捆上棉线,包出来的形状是三角的;相比之下,菰叶包粽子显得较为简单,将两片菰叶垂直交叉置于掌心,放上糯米,内外两片叶子依次合拢缠线,包出来粽子是长方的。待粽子煮好,从锅里捞起,热腾腾的水蒸气带着粽子的香味扑面而来,每每馋得我顾不得烫手,忙不迭地边吹边剥上一个,手被粽叶上的糯米弄得黏糊糊的。剥开的粽子洁白晶莹,加之红豇豆、红枣的点缀,显得尤为诱人,浇上蜂蜜,咬上一口,软糯香甜,简直人间美味。
端午节还讲究给小孩戴香包,据说是防“五毒”的。香包用彩色布制成,加以绣花点缀,做成各种各样可爱的造型,如蚕卧桑叶、南瓜、老虎、兔子、蟠桃等等,里面用雄黄、香料填充,闻起来有股浓郁的药香味。说起这香包,可是我小时候引以为傲的,因为奶奶有一双巧手,绣工十分了得,每年都会亲手给我制做香包,每年都不重样,外形独特、颜色鲜艳、造型逼真、活灵活现,香气袭人,戴出门去,足以引起小伙伴艳羡。除了给孩子戴,也有人做很大的粽子、南瓜和蟠桃造型的香包挂在墙上、床头的,南瓜和蟠桃颜色鲜艳,看起来讨喜,粽子型香包外缠彩色丝线,造型独特,也很好看。
长大后,我离开了我的小城,大城市里生活节奏快,人们的观念被时间重塑,节日对忙碌的上班族来说几乎等同于假日,平时没时间休息的人利用各种节日旅游、探亲,基本不会去庆祝,更不用说亲手包粽子和做香包,毕竟现在物质条件丰富,想要什么都能花钱买来,人们再也不用为了这些琐事浪费时间,可望着那些流水线精工制作、包装精美的粽子,我却失去了食欲。
去年端午,我带着年幼女儿回了老家。虽然商户不会再闭门过节了,但小城的节日气氛依旧浓重,满大街的菖蒲、香包引得孩子好奇张望,虽然现在手工制作的香包已经越来越少见了,我还是四处寻觅着给她买来一个,她紧紧攥在小手里,很是喜欢。我的父母则延续了奶奶的习惯,端午头几天就采来了粽叶包好了粽子。
孩子虽小,却已经感受到了这个端午与平时的不同,对身边与以往不同的一切充满欣喜与好奇。虽然社会在发展,文化的传承也不能缺失,幸运的是,在外来文化冲击强烈的今天,我还能在小城寻得传统文化的影子,得到些许安慰,小城的端午,令我魂萦梦牵,在我心头留下永恒的烙印。
(张凡 固废公司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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